白天萧牧白学着做糕点,沈琅坐在院子里的藤树下看书。吃食摆在桌上,全是萧牧白做好的,最近他学会了煲汤,各种滋补的都给沈琅来上一盅。
夜晚萧牧白抚琴,沈琅舞剑,偶尔萧牧白会带来几坛桃花酿,但不准她多喝。酒足饭饱之后,两人仰躺在树下望着夜空中高悬的明月,一聊就是一夜。
无论如何,第七日终究还是如期而至。
沈琅挽起长发,以一根没有花纹的玉簪简单固定,扎了一个干练的马尾。发丝垂在腰间,沈琅换上一件便于行动的常服,外观是艳丽的红色。她拿上佩剑,推门而出,门外站着早已等候多时的萧牧白。
今日萧牧白穿着极为讲究,一身月白蓝金鱼纹底锦服,大片的翠竹纹样如水波般缀在袖口,雪青色绦带束腰,绦带下悬着一块靛蓝鹤纹佩,就连右手拇指指腹都戴上了一枚玉扳指。
这枚扳指的玉质极佳,看起来并非凡品,只是上面繁密的裂纹和缺口让人实在觉得可惜。
沈琅指着萧牧白的右手好奇地问道:“这不是我当年送你的那个吗?”
萧牧白将手掌摊开伸到沈琅面前,说:“嗯,不小心磨损了一部分,怕它易碎,平日里便没有戴。”
“这有什么,如果真碎了,大不了,我再送你一个就是。”沈琅表情十分无所谓。
“不一样的,这是你第一次给我送的礼物,还是生辰礼。”
生辰礼?沈琅记起来了,这的确是她第一次给萧牧白送的礼物。
当年初到军营不久,她跟萧牧白一直不对付,恰巧那天又遇上他的生辰。出于无论如何表面功夫得做到位的想法,沈琅本打算随便送点什么东西混过去。
结果送礼当天她拿错了礼物,不小心把自己随身携带的玉扳指送了出去。那个玉扳指本来是打算送给修远的,奈何逃婚太过慌忙,没来得及送给他就一直带在了身上。
阴差阳错之下,玉扳指到了萧牧白手上。
沈琅永远忘不掉萧牧白那天晚上见她拿出玉扳指的眼神,从来冰冷没有一丝温度的脸上少有地出现了几分温情,甚至接过玉扳指以后还柔和地对她说了一句:“谢谢。”
要不是知道萧牧白是安国公的长子,其母还是大祈尊贵的长公主殿下,沈琅差点以为他没见过什么世面,一个玉扳指就被收买了。
后来沈琅才后知后觉,萧牧白当时那么温柔很可能并不是因为她送了什么东西,而是因为送东西的人是她。
他第一次收到她送的礼物,所以高兴,仅此而已。
沈琅和萧牧白一起来到定陵最繁华的那条长街,准确来说,沈琅是被萧牧白牵到了长街上。
萧牧白这一路想尽办法要沈琅牵住他手,一会儿扬言不牵就把她抱到街上,一会儿又说手疼要沈琅牵着才好。
周围零零散散的路人甚至停下来想看他俩笑话,沈琅脸热,于是一只手捂住他嘴,一只手匆忙牵上萧牧白。
至此,萧牧白才短暂地安分了一会儿。
“阿琅,你看,糖葫芦。”
萧牧白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路边正在卖糖葫芦的老妇。
“想吃?”
沈琅突然觉得此刻的他很像一个喜欢到处看稀奇的小孩儿,可这些东西都是路边常有的,算不上有多特别。
“想。”萧牧白很快点头。
“大娘,来一串糖葫芦。”沈琅对卖糖葫芦的老妇说道。
“好嘞。”
说罢,老妇递给沈琅一串糖葫芦,沈琅付钱接过,然后顺手递给了萧牧白。
“这糖葫芦好甜。”
萧牧白咬下一颗糖葫芦放在嘴里咀嚼,他指了指手里一串的糖葫芦,意思很明显,他想沈琅也尝尝。
“不用了,我不爱吃糖葫芦,不过你也别多吃,这东西甜腻,吃多了会有点犯恶心。”
说罢,沈琅便牵着萧牧白往前继续闲逛。
“阿琅,你看这个,还有这个……”萧牧白的视线到处乱转。
“萧牧白,你难道小时候没见过这些东西吗?”
沈琅转头看他,却只见萧牧白突然埋下头闷闷道:
“长公主不让我玩儿这些,她只让我读书,读很多很多书。”
萧牧白强调了“很多”这两个字,沈琅莫名感受到了萧牧白身上浓得快要溢出来的悲伤。
明明是娘亲,却同旁人一样称呼长公主。
沈琅仔细回想了一下,似乎萧牧白从没主动提起过他的家人。
战功显赫的安国公,尊贵华美的长公主,人人艳羡的家世,皇室之下的第一人。不说是随意炫耀的程度,但也不可能绝口不提,似乎比陌生人还要冷漠。
甚至,隐隐藏着几分仇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