几阵风声刮过耳旁,草丛上仿佛是急切的脚步声,胥千华努力睁开双眼,想在模糊的视线里看到生机。
前方好像站着一个宽阔的背影,在夜色的掩护下隐入天地。
良久,胥千华感受到了火苗燃烧的爆裂声,像是母妃行宫里烧的火炉,明亮温暖。
“醒了?”听这声音应该是位少年,声线干净温和,恰似暖玉。
胥千华转了转眼珠子,试着睁开眼皮,试了好几次都沉沉合上,整个人软绵绵的,只是还能感受到脖子的隐隐作痛。
她最后只能勉强半眯着眼,别过头便见男子清澈的目光,试图看清他的相貌:棱阔分明,鼻子高挺,嘴唇红润,身形修长,头戴玉冠,高束墨发,身披玄色长衣,气质卓尔不群。
虽看不清其他细节,但气度已然不凡。
“感谢小郎君的救命之恩。”胥千华不知还该说些什么。声音虚弱无力,不带任何感情。
少年一边添柴,一边责怪:“你这小姑娘大晚上的在这荒郊野岭干什么,知不知道若我晚来一分,你就没命了。”
小姑娘?
这下胥千华彻底醒了,她瞪大眼睛,仔细端详这位少年——他眉骨清晰,剑眉斜飞弧度小,目若朗星,瞳如点漆,脸上还有未褪去的稚气,若说武将就缺了冷冽,若说少年又多了成熟。
不过,她总觉得这人给自己一种莫名的熟悉感,甚至说是安全感,以至于自己对他毫无防备之心。
“你别一直盯着我,我知道我长得俊俏,”少年唇边绽开一抹笑容,“小姑娘,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。”
这话还真是猝不及防,胥千华立马收回目光,像被看穿了心思似的,脸颊泛起桃红,不过很快就镇定下来,道:
“我抓紧赶路。谁知道碰得到那怨魂,算我走背运吧。”
一丝惊讶划过少年的眼眸,突然放低声线:“你知道那是怨魂?”
“这有什么不知道的,望朝不是常有吗?”胥千华骄傲地扬起秀眉,好像打赢了一局胜仗。
“那知道还敢夜闯山路啊!”少年峰回路转,语气里满是不可思议,“我可真是佩服在下的胆识,太佩服了。”
胥千华语塞,心里已经翻了不知多少个白眼:我就不跟你这毛头小子一般计较,显得我小肚鸡肠。
但最后她还是没忍住,小声嘀咕了一句“切”,声音落入少年的耳边,少年笑得更灿烂了。
两人就此不再对话,火光映照下的一双影子重叠交会,伴着孤寂的月影,彼此依偎。
刚才的惊魂害怕都被烧进这火堆,化成灰烬。
第二日,胥千华醒来时,少年已经无影无踪了,火堆也只剩下零星的火点。
天气还算晴好,就是早晨的雾气还没散尽,凉意阵阵。
她忙捂住自己的脖子,这才意识到自己昨日受过伤,但现在竟没有任何疼痛的迹象,甚至摸上去也没有感受到伤口。
奇怪。
没时间细想,她赶忙站起来,收拾行李准备动身。今天得赶在天黑前到罗浦镇上,明日再租个马车前往望都。她没有耐心再耽搁了,羽仪姐姐的事儿一天不办完,一天不安生。
胥千华检查火堆时,才看见少年昨晚坐着的地方留了一件灰色狐毛披风,干干净净,和他的主人一样。
“我承认他还算是个俊俏的小郎君。”胥千华浅笑,毫不犹豫地披上衣服,匆匆上路,昨夜的惊恐被抛掷脑后。
她只想走得快点再快点。
待到中午,她碰上了那位老人家说的客栈。客栈是木质结构,分上下两层,门口挂着两个写着“囍”的大红灯笼,此刻已经贴上了几道黄色符咒,周围种着月季蔷薇百合花等各式植物,修剪得整整齐齐,看来客栈有个热爱生活的主人。
不料一阵春寒袭来,吹掉了几张符咒,宛若落花飘落。
胥千华盯着地上的符咒,忽想起老人家的劝告,加之昨晚上碰到了怨魂,她不敢再多看一眼,步履匆匆准备离开。
刚走出几步,她的镶白玉金钗却无缘无故地从发髻上滑落下来,顺着坡度一路滚动,停在了坡下一柳树旁。
胥千华满是心疼,急忙跑过去。正弯腰捡起的时候,意外看见了柳树的树根上刻着的几行字:
魏万枝 庄临七年种
这不是十五年前吗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