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春三月,草长莺飞。
日出于东山,晨光穿过云层倾洒树梢,露水凝光,随着鸟儿的停靠坠下,落在行人的帷帽上。柳嘉月抬起头,迎着曦光登上阔别已久的云苍山。
云苍山远在城外,早年战乱频发,前朝学士为了避难,躲到云苍山修学著书。那学士闻名已久,引得无数学子追随而来,久而久之,云苍山半山腰便成了书院。太祖皇帝一统天下后,特封此书院为“云苍书院”,并亲自为其题了匾额。
一别七载,柳嘉月颇有近乡情怯之感,平日只需半个时辰的山路,一路走走停停,今日竟费了一个时辰。
柳嘉月看着眼前用古朴端正的楷体书写的“云苍书院”匾额,敲了敲门,本以为会被拦在门外,不料她说明来意后,被带进了书院。
柳嘉月心下恍惚,七年前的云苍书院是不允许女子进出的。当初她为了进书院,不得已女扮男装,被戳穿后就被赶下了山。侍者在前边带路,柳嘉月暗下打量,院门前的松树依旧挺拔,沿着游廊通往书院深处,柳嘉月识得此路是通往山长的居所。
侍者将自己安置在厅堂,转身便告退。柳嘉月摘下帷帽,静坐一旁。
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侍者便回来了。
“回姑娘,山长知姑娘舟车劳顿,还是先行歇息为好,山长已为姑娘安排好了别院,姑娘请随我来。”柳嘉月起身跟上侍者。
柳嘉月幼年丧母,父亲忙于朝事,她便在姨母家长大。得知表哥要来云苍书院进修时,她也吵着要来,姨母告知她云苍书院不收女子,以打消她的念头。柳嘉月被姨母宠上天,天不怕地不怕,故意在姨母面前装作乖顺,转过头便扮成小厮随着表哥入了云苍书院。
表哥发现她跟到了云苍书院,便要送她下山回家。但是云苍书院难进亦难出,除非犯了过错,否则未修满一年断不可随意下山,表哥只好写了一封信给姨母,以求姨母早日接自己回去。不过后来,她还是在云苍山待了三年。她扮做小厮,直到被赶下山,都未曾见过山长。
“山长有恩于先师,先师临终前时常挂念夫人病情,我远道而来,还望小哥带我去看望一下夫人。”柳嘉月并不想见山长,她此番前来只为了师父之托。只待医好山长夫人,她便去云游四海。
侍者略做思索,转了方向。山长命他安置好柳嘉月,以上客之道待她,她所求不过为了夫人,自然得依了她。
进了院子,侍者便离开了,另有丫鬟引自己去见山长夫人。丫鬟接过柳嘉月手中的帷帽与包袱,柳嘉月进了寝室,室内燃着檀香。
“夫人,山长为您请的郎中来了。”
柳嘉月顺着丫鬟掀开的帘子窥到一张病容,夫人脸色蜡黄,眼睛随着掀起的帘子张开,一双眼睛长而细,眼尾斜斜向上,应是久卧病榻,眼神黯淡无光。与自己对视一眼,柳嘉月尚未说话,那双眼睛便闭上了。
丫鬟略作尴尬,忙将自己引至一旁,道:“夫人近些天辗转于榻,夜间长醒,因而心火旺盛,怠慢了姑娘,还望姑娘恕罪。”
柳嘉月连忙摆手。师父曾收到过山长的信,信中告知了夫人的症状,她早已知道这位夫人有阴虚火旺之症。
“姑娘舟车劳顿,还是先行休息吧,待得明日见过山长后再做打算。”
柳嘉月随着丫鬟到了山长为她置的院落。此处离山长的院落并不远,她在云苍山待了三年,识得此处是待客的别院。
柳嘉月此次回来是为了替师父还云苍山山长之恩。七年前,柳父谋害忠臣被人揭发,自尽于狱中。那时她刚被山长赶出云苍书院,于归家途中得知父亲死讯,未见父亲最后一面便被父亲友人带走,二人远走塞外。一路上,柳嘉月拜其为师,尽得一身医术。
师父为着自己,再未回到中原故土,临死之前,将未写完的医书交与自己,并告知自己他与云苍山山长的约定。原来,云苍山山长曾有恩于师父,师父与自己远在塞外,没了音讯。半年之前,师父辗转收到山长的信,信中说到山长夫人久病不愈,欲求师父前去医治。此时师父亦缠绵病榻,只得借鸿雁托书告知暂缓之法。两月之前,柳嘉月料理完师父的身后事便启程,回到了阔别已久的云苍书院。
柳嘉月从包袱中拿出医书,此书乃是师父生前与她一同所作,二人将所见药草尽书于册,以作药典。此番来到云苍山,柳嘉月便想趁此机会寻得此山草药。
午时有侍者送来午膳,柳嘉月用过膳后便一直留在院中看书。柳嘉月起身舒展筋骨,才觉日头西斜,抬眼看了更漏,方知已至酉时。
柳嘉月本想出院子走走,她知道这院子不远处有一方僻静之地,她从前便常待在那处。谁知刚至院门,门便开了。
开门的是引她进院的小厮,那小厮忙道:“夫人现下呕吐不止,还望姑娘救救夫人。”
柳嘉月连忙跟着小厮出了院子,来到了山长夫人的寝室。
床上的夫人依旧一脸病容,许是因为疼痛,那双眸子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