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得月楼正是得月公子所建,专供文人雅客吟诗作乐。黎安若作为大名鼎鼎的才女,又是楼主人的至交,自然有身份进去的。
门口一小倌查验了门牌,放黎安若进去。
得月楼自上而下十四层,每层房间数各不相同,二楼房最多,顶楼房最少,越少越难得,如今顶楼开着的只有两间,一间是得月公子,另一间便是黎安若。
黎安若不图虚名,定在顶楼,一来风景最好,二来人少清净。
楼呈环形,中间架一高七层的升降台,方便客人上楼下楼,第七层是客人们宴会的场所,平日最热闹。
黎安若刚到七层便被人一把扯进斗篷里,那人个子高,刚好将黎安若挡住,拉着她就拉着往上走。
走了一层,那人将黎安若放出来,说:“安若姐姐,得罪了。”这人正是楼主人冷得月。
黎安若将他扶起,说:“我知道是你,也就你这么大胆子,居然将女宾客用斗篷围起来。”
二人幼时便认识,冷得月很喜欢这个模样似天仙的姐姐,总是跟在她身后。小小年纪,一本正经,像个小大人,黎安若也喜欢逗他。
冷得月解释:“得月自然是不敢,只围过姐姐一人。”
黎安若说:“不逗你了,还是那么呆,没一点长进,冷伯伯也不怕你被人骗了。”
冷得月问:“今天众宾宴会,你为何来?”
黎安若拔下一根钗子递给他,“无聊,来你这里坐坐。欢迎吗?”
冷得月赶紧说:“安若姐姐能来,小弟倍感荣幸,自然欢迎。”
黎安若向宴会上的众人扫视一圈,继续向上走。
冷得月跟上去,态度十分殷勤,“姐姐又是刚下山吗?衣服还没来得及换,是有什么佳作要寻小弟一同欣赏吗?还是遇到什么烦心事来楼中谋个清净?小弟……”
“你说是就是吧。”
“可需备酒?”
“不用。”
“可需管弦?”
“不用。”
“可需……”
黎安若停下转身,冷得月立刻收回脚步。
“得月,不用麻烦,天黑之前叫醒我就好。”黎安若进了雅间,冷得月为她关了门就下去了。
下面人声嘈杂,黎安若却提不起兴趣同他们玩乐,谁会不想逍遥自在,只是她实在犯难,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,她讨厌这种没由来的烦躁。
墙上素雅干净,精致的小窗恰巧框住一方绝美的景色,如一幅画镶在哪里,青山悠悠,孤鸿渐渐,穿过层层薄雾,黎安若好像可以看到深山间一个人在回头冲她莞尔一笑,又一步步走远。
山自落,水不流,坐守桥头,问故人安若?
曲有道,乐无声,独上高楼,应醉酒听风。
眼中泛起湖水的波澜,一行清泪无声落下。她不再看那小窗,揩去眼泪,信笔写下,将笔纸全都丢至一旁,在床榻上睡着了。
楼下依旧吵吵嚷嚷,碰杯声,流水声,吟诗作赋,吹奏弹拨。
天色渐晚,云霞满天。子攸奉命来接小姐,穿过酒气茶香混杂的七层跑到顶楼,把黎安若扶下来。
“该谁了该谁了?”一位喝得酩酊大醉的文人举着手,端着酒杯,涨红着脸,站在桌子上问众人。
地下一群人摆手,笑嚷着推辞:“不是我不是我。”
“逃诗要罚,要罚。”
空举的手在空中挥来挥去,突然轻轻一下的触感接住个什么东西。他抬头去看,一张破纸,惊喜地念出来,哈哈大笑几声,醉倒昏睡过去。
又掀起一阵哄笑,然后笑声渐渐散去,独剩灯火通明,与这夜色融合在一起,相得益彰。
凉风一吹,黎安若清醒一些,感叹:“这诗楼开到京城,要彻夜笙歌了吧?可惜了,得月。”
冷得月说:“不可惜,诗楼邀雅客,雅客不在京城,诗楼何必在京城。”
黎安若笑笑:“我不算什么雅客,顶多是个闲人。得月楼在这里也好,依山傍水,有再大的风波也卷不到这儿。”
冷得月问:“姐姐参加科考吗?”
和瑞人人可参加科考,而女子没资格上学堂,有能力请私塾老师的也不屑做官,因此至今和瑞没有女子科考。
黎安若晃一下神,“再说吧。时候不早,安若先行离开,公子莫怪。”
冷得月得体地行礼,“姐姐慢走。”
黎安若悠悠地吹着风往家走,脑中回想的是方才科考的事,她突然灵光一闪猛地站住,她遗漏了件大事:把那不速之客忘到山里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