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里凉风习,淅淅沥沥大的小雨吹打海棠叶。
贺遥屋里只留一盏明灯,从屋外打量,也只是一点昏黄的、几近灭去的光亮。她早早屏退了伺候的仆从,想着早些入睡,养精蓄锐。明日启程,一路上想必也不太平,定是要耗费些精力的。
她在塌间翻来覆去,听雨打窗棂,再击檐下石阶。再瞧,只剩浅浅呼吸声,似乎要与雨声同频。
再次睁眼,她变成了稚童,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,就被熟悉的声音呼唤着姓名。她茫然的环顾四周,十分陌生的环境,却能看清院中大部分景象。还在推测在哪,就发现自己在假山上,还站的老高,目瞪口呆后是打量自己短手短脚的,是怎么爬这么老高的。
声音愈来愈近,贺遥配合的努力招手大声回应:“我在这里!我在这里呀...!”大抵是听见了她的呼喊声,扎着两个圆圆丸子头的女孩出现在假山的空地上,分明是缩小版的迟苏苏。
迟苏苏可能是小跑来的,头发有点乱糟糟,看见贺遥站这么高嘴巴都张得老大,目测塞得下半个苹果。
“阿遥你怎么爬这么高!你要怎么下来啊啊......”
“我,我也不知道啊苏苏...好像、好像是我自己爬上来的。”
“只是做游戏,你要是从上面摔下来可就不得了了!你在这等着,我去找人来把你带下来!”
贺遥还没应呢,迟苏苏就扑腾着小短腿往另个方向跑,只剩她在风中凌乱。
远远的,似乎又有两道身影朝这来,贺遥努力睁着眼想要看清,眨眼间已经快来到假山底下。她歪着脑袋紧盯靠近来人,轻笑的声音飘忽入耳,是在叫她自己往下跳吗——
来不及反应,紧接着她好像不是她自己,手脚也不听使唤,身躯往前挪了小半步,半阖着眼对准了怀抱朝下跳。脚底猛地一滑没站住,脑子后仰就斜斜往下倒。伴随着短暂的惊呼,还有不知道来自谁的痛呼闷哼,失去意识前,迟苏苏的失声尖叫穿破空气,直直顶入脑神经。
冷汗浸了一身,贺遥从梦中惊醒,身体还在发软,目光空洞的朝屋中一角看。外边天是蒙蒙亮,细碎的光透过缝隙照的屋内,除了被燃尽的红烛,一切都是睡前不曾改变的模样。
出了院子,朝东而望。鱼肚翻白,亮光即将笼盖地面。由远及近,观赏完才转移视线朝大门望去,贺临貌似等了很久,暗花圆领黑袍、马尾高束,与身旁家仆低声交谈着什么。直到瞥见他弱不禁风的阿姐才止了声,扬起笑快步至贺遥身侧。
“阿姐!你来了,我让小若给你买了最喜欢的糕点和小零嘴,路途这般遥远,还有吃食解解闷。”
印象中的贺临也如这般,也不知道是遗传了谁的一股劲,京城有关他的传闻多半是夸其性格活泼有张力,和家姐形成鲜明对比。
“长路漫漫,按你这么说的确容易乏闷。让仆从们也随身带多点干粮吧,这一趟,或许比以往远行更苦。”贺遥敛了眸微微颔首,对他的热情照单全收。
马车外瞧着朴素,古色古香的,也看不出是什么大户人家,符合贺家低调行事的作风。街的尽头,一匹棕马飞驰而来,马蹄踏沙扬起尘埃,声音略显急促,迎着呼啸的风直直朝这边冲来,看不出要停的意思。贺临警觉望向来人,臂紧护身旁女子,而贺遥目光紧盯,暗自吐槽怎么还没出发,就先来了个小惊喜。这马剩个十几尺才堪堪慢下,来人翻身下马牵紧缰绳再行礼,一气呵成后才抬头。
“小的见过贺小姐,贺公子。主子已备好马车在街口处等候,再有半刻便启程出城,还请小姐公子准备妥帖,同主子汇合,一道而行。”
“回谢公子话,不用忧心我二人。请回吧,贺遥携家弟随后就到。”
贺遥微微弯了嘴角,面上显然染了红晕,将女儿家的娇羞表现得淋漓尽致。无意瞥见那马鞍与脚蹬接连处系着的雾蓝绸带,收回视线,提了裙摆俯身上车。贺临很熟练,主动抬臂让她搭,葱白指尖点着柔软布料,借了点力入车内。
既有暖炉,还铺塌,叠软被,散尽了她的一身秋意。角落处放置着几个油纸包,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拎起,再撩开单薄的帘,示意站一侧的小若凑上来:“麻烦将这些吃食带与谢公子,不是什么贵重的,但我想...该是合他胃口的。”
贺临有一瞬间的面色僵硬,极快的掩盖去转为赞成神情。他可能是想阻拦,却又觉得不合规矩,见她如此,娇羞还未褪去,就将其全都归结于贺遥深陷这段感情里,有什么好的都想主动双手奉给谢成。
那仆从接了油纸包又匆匆忙忙架马离开,哪有心思想再多的?毕竟他也只是传话的。
“吃食路上还能再买,擅自将阿临买来的东西予了他人,阿临莫要因为这点零食同阿姐计较呀。”
也只有贺遥知道贺临这里头卖的什么药,她无非就是想试试他会不会在糕点里动手脚,纵然是一瞬,她也捕捉到了那丝不自然。眼底羞意转瞬即逝,俨然变成一片死寂。从现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