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代传奇导演的居所简直朴素、低调地不像话。
小弄堂一个普通的居民楼5楼,两人拾级而上,昏黄的楼灯照出铁门上的斑斑锈迹。
兵兵轻扣铁门,叫人牙酸得吱呀一声,谢家的老保姆喜笑颜开地探出头:“喔唷,大明星来嘞呀,快点进来呀。”
兵兵拎着礼物进门:“张妈好,这位是路宽导演,今天专程来拜访谢老师。”
“晓得晓得,谢导专门嘱咐了,说今朝有贵客登门,吾老清老早就到小菜场去买鱼了呀!”
张妈眼看也五十多岁的人了,跟着谢进夫妻快三十载,两位老人家如今均已是耄耋之年。
谢进的老伴徐大雯腿脚利索一些,戴着老镜走出来,手里还捧着本书:“是兵兵和路宽导演吗?”
“是我,师母!”
兵兵雀跃地将礼物放到地上,引来徐大雯的连声责怪。
“你待会又要被老头子骂了,带这么多东西来。”
路老板笑道:“昨天从谢导这儿拿走他的紫砂壶,这些连回礼都算不上,等我淘换到好物件再让兵兵送过来。”
其实那把紫砂是谢进的侄子送的,兵兵已经付了钱。
但路宽这么一说,就变成了文化人之间的雅集和交流,不会显得有礼尚往来的市侩。
谢进这才拄着拐杖从屋里走出来。
“哈哈,不必,好东西要在懂行的人手里才珍贵嘛。”
路老板主动上前握手:“谢导,你好。”
“路宽,我看过你的电影,非常精彩!”
谢进跟电影打了一辈子交道了,面对这个比他孙子年龄还要小的年轻人,眼里充满了欣赏。
“我这次来,就是来跟您讨教,想听一听批评指正的。”
“哈哈哈,你一个二十多岁的小青年,说话怎么跟四十多岁的老干部一样,不好!”
谢进笑呵呵地邀请他坐到沙发上,兵兵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流连,很享受这样的时刻。
徐大雯从屋里拿出谢进的笔记本,给青年导演示意了一下。
“你看,老谢年纪大了,怕记不住事,看了你的电影还要做笔记呢!”
路老板惊喜道:“是吗,我能看一看吗?”
“当然。”
路宽翻着笔力虬劲的几张纸,从《鼓手》到《返老还童》都有短评和期许之语,像是个给后辈批改作业的老教师。
“谢导,厚爱了。”
青年导演转身冲兵兵道:“帮我拿手机拍下来,我要带回去仔细研究。”
“诶,哪里要这么麻烦,都是我老头子无聊的写写画画,当不得真的。”
谢进一脸无奈地看了眼多事的老伴:“说实话,今朝就是从兵兵那里知道你来魔都参加活动,想同你这样的青年俊杰见一见面。”
“过去三年,张艺谋、姜纹,兵兵他们来看我,都提起过你,你就权当是满足我这个老头子的好奇心吧!”
没等路老板习惯性地老干部似客气谦虚回话,谢进又直入主题:
“路宽,不要听朱大珂、黄世贤,还有你们北电那个什么古山的呱噪,只管去做你自己的电影好了。”
路老板听得一愣,心道这个如此生硬的转折是从哪里来的。
谢进老伴徐大雯老太太叹了口气:“当年如果不是朱大珂这帮评论界的人瞎扣帽子,老谢不会这么早离开电影的。”
“孩子,我不大懂电影,但老谢非常喜欢你的作品,他害怕你重蹈他的覆辙啊!”
谢进呵呵笑道:“原本我是有这个担忧的,但自从知道你要搞那个泛亚电影学院,我就知道他们这帮人是影响不了你的。”
从2002年出道开始,扛着商业片大旗的路宽的每一部电影,几乎都能招致朱大珂、黄世贤、古山等老一辈文艺评论界人士的质疑和抨击。
特别是在北电七君子论战之后,路老板几乎成为了这些老顽固的众矢之的和电子榨菜。
并且因为路宽本人的咖位和地位越来越高,这帮吃榨菜的队伍也越发壮大。
“80年代他们批我,90年代他们批张一谋,我看啊,下面就得轮到你去忍受他们的聒噪啦。”
这番话说得云淡风轻,但路宽知道,他嘴里蹦出的那一个个名字,在当年可是几乎要毁掉他的职业生涯的。
中国电影(包括港台)无大师,但有若干个接近大师的人物,谢进是其中之一。
如果把整个二十世纪分成两段,要列举出后五十年中影响最大的一批文化艺术界人士,即便把名单缩小到最低限度,谢进也必然榜上有名。
谢进出生于浙省上虞的书香门第,三十年代迁居魔都,从此开始对电影着迷,走上了传奇电影人之路。
通常意义上来讲,文艺界认为郑正秋结束了电影史的一章,蔡楚生的崛起是另一章的开头,这便是第一代和第二代。
而谢进,是当之无愧的第三代接棒者。
从《女篮五号》开始,到《芙蓉镇》的巅峰,谢进在那个“冰河初解”的时代逐渐站到了聚光灯的最前沿,就像现在国内熠熠生辉的路老板一样。
都引来了文艺界、严肃评论界人士的觊觎和碰瓷,因为他们