声音逐渐清晰,朦胧中她听见檀玉问。“你为什么喜欢我。”
坐在地上的乌禾:?
她怎么知道。
檀玉就是个疯子,阴晴不定,喜怒无常,恶趣顽劣,喜欢折磨虐杀猎物。她讨厌死他了,怎么知道喜欢他。
她迫使自己冷静下来,编了套合理的说辞,就像她小时候问阿爹阿娘,他们为什么爱她,他们那时候答,父母爱子,天经地义,如野兽舐犊情深,是刻在血脉里的天性。
她试图用这套说辞应付檀玉。
“因为你是我的哥哥,妹妹喜欢哥哥天经地义。”乌禾想起两不离蛊,那老者也没说情感是何种情感,兄妹之情也不一定。“当然,哥哥喜欢妹妹也天经地义,檀玉哥哥,你也可以喜欢我。”“可我不想跟你黏在一起,那十分令人作呕。”檀玉薄唇微抿,眉心一蹙,直白道。
乌禾清晰地瞧见,他那双清冷慈悲眼掩不住的嫌弃。他十分严肃认真道。
“在我眼里,你只是蛊虫的食物,一坨包裹着难啃骨头和腌膳内脏的皮肉,如果非要说赞美的话,肉十分香甜,能博得小宠物们的喜欢。”“而在平日,你与旁的千千万万坨肉无异,你的每一次靠近都令我无比恶心。″
檀玉慢条斯理用清水擦洗方才掐住乌禾的手,洗得十分仔细。他用帕子擦拭手上的水珠,平静的口吻道:“我不喜欢触碰俗世间一切蠕动的肉.体,人的心是脏的,肉.体也是脏的,一切令我感到恶心,毫无半点喜欢。”
一只蛊虫爬到脸盆边缘,扭着脑袋撒娇,檀玉隔着帕子点了点蛊虫的脑袋,眼底划过一丝无奈,“就连小宠物吃完肉,我也会让蛊虫跑去河里清洗一遍,洗去人味。”
蛊虫听完,蔫蔫地垂下脑袋,委屈至极。
静谧的屋子里,乌禾坐在地上愣愣地听完他的话,许久才缓过神。呸,檀玉才恶心好不好,那些密密麻麻的所谓的蛊虫在他的身体里钻来钻去,像个怪物,怪物还说人恶心,呸!
小公主十分生气,第一次有人说她恶心。
她想狠狠骂檀玉,但她不敢。
“檀玉哥哥,你这是病。”
檀玉偏头望向她,黑压压的,她怕檀玉又想杀她,赶紧道。“有些人喜欢干净这是正常的,可有些人干净过头了,就是病,我曾在古籍上看到过这种病,曾有人患洁癖,盥濯不离手,一度疯魔不喜人碰,檀玉哥哥你这是洁症,不正常,得治。”
不正常?
那个道士也是这么说他,檀玉眉皱得更深,问,“洁症,怎么治?”乌禾不知道,她又不是大夫,但她生了张谎话连篇的嘴。少女抿了下唇,摩挲着下巴,十分认真道:“你说你讨厌触碰人,那你就多触碰人,不如从我开始咯。”
“檀玉哥哥,你方才追人家好生恐怖,吓死人家了,害得人家摔了一跤,疼死人啦!”
乌禾掐着嗓子,娇声嗔怪,但也发自肺腑,真情实感。她的膝盖到现在还在流血,鲜血透过布料渲染了一小块。少女抬起腿,裙摆落下一截,露出一只白皙如雪的玲珑小脚,挑起月光落下纤细的影子。
檀玉的视线移到她赤裸的玉足,她的脚底沾着些泥巴,有几处破了皮洞似的口子,冒着点点血珠,在泠泠月光下清晰可见。“人家的鞋都跑掉一只,不知道掉哪里了。”乌禾委屈至极,嘟囔着嘴,“你背我回去,你背人家,碰碰人家,就当是治病了。”
她如炬目光穿过黑茫静谧的夜,直勾勾盯着他,少女杏眼通红,眼角残留着点点泪痕,唇角微微勾起,伸出一只手,缓缓伸向站在夜色里的少年。山间的风穿过窗,吹拂起衣袖,如流动的云彩,檀玉系在青丝的铃铛响了又响。
他清冷的眸晦暗不明,半响,薄唇轻启,声线沙哑。“好。”
大
子夜过后,林间静谧些许,远处小河潺潺,蛙声微弱,蝉鸣朦胧,脚踩在枝叶上发出寤窣声音,头顶几只鸟惊然鸣叫,扑扇着翅膀离开,几片叶子随风打旋落下,乌禾把它拾起。
她从未如此贪恋人世的气息,林间雨后浓重的泥土味,隐隐草木清香,淡淡野花芬芳,都是生命的气息,告诉她还活在这个人世。她深深吸了口气,喉咙依旧隐隐作痛,有丝丝血腥味,回忆今夜,真是死里逃生,比在那土匪寨子里还要恐怖。
而罪魁祸首正与她紧密相贴,在她身下。
檀玉面色平静踏在林间小道,眼底无波无澜,像是背着一只轻巧的麻袋,只是这只麻袋会动,寤寐窣窣地不知道在干什么。檀玉眼底划过一丝不悦,“别动。”
“哦。"乌禾将手中的叶子吹走,解释道:“有好多叶子落在了你的头顶还有背上,我帮你拿掉。”
她的指尖勾起他的青丝,触感清晰,好似挑起头顶的一根神经,丝丝痒痒,那感觉令人难受,檀玉阖了阖眼,好一阵乌禾道:“这是最后一片了。她抹了抹手上的尘土,乖乖趴好。
茫茫夜色,林间流萤似漫天星辰,萤黄色的光芒穿梭密林,好似一点也不畏惧人类,围在他们身侧,照亮他们脚下的路。小时候父王带她进山打猎,也见过这样的夜色,她喜欢这样好看的虫子。而不是那群密密麻麻,奇形怪状的蛊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