剑柄,灵力一寸一寸顺着阵法脉络铺展开来。十四年前被篡改的阵法脉络,如今在她识海中纤毫毕现一-坎水移位,离火倒悬,本该护佑苍生的万象归元阵,硬生生被改成了噬魂夺命的凶阵。门外传来尸槐此起彼伏的嘶吼,瞬息之间又被剑气搅碎,变成了骨头重组的咯吱声,南问柳闭着眼,都能想象那人此刻的模样一一眉峰压着霜雪,剑光如流星逐月,将世家剑法的端方雅致尽数碾碎成杀伐果决。惊鸿剑忽然安静了一瞬,虽然转瞬即逝,却没有瞒过南问柳的眼睛。就是现在!
她咬破指尖,以血为墨在掌心画出阵纹,重重拍向地面一一“破!”
像是在河心处投了一颗石子,血色阵纹如涟漪荡开,紧接着又掀起灵力组成的巨浪,年久失修的祠堂再也支撑不住,整个塌了下来!滔天血色中赫然划出一道霜雪般的月亮,剑气裹着冰碴卷起南问柳的腰肢,将她整个人带离了崩塌中心。南问柳反应极快,拔出惊鸿剑,足尖点在坠落的横梁上借力翻身,与林之鹤错身而过。
两人瞬息之间便互换了位置,南问柳顺势劈开扑来的尸槐,余光瞥见林之鹤的背影,谁都没有说话,却默契得像是排练过无数次。回忆在此时纷至沓来。
某年入冬后的剑道实战课,陶夫子请来了坎道场的夫子,要他们用剑破阵。南问柳吃了入学晚的亏,她比林之鹤少学了足足一年,因而总是慢上那么厂分。
于是林之鹤便特意放慢动作等她,由着她劈碎阵眼跃上高台。其他人都远远被甩在了后面,他们两人相对而立,少年抱剑立在残雪中,睫毛上凝着细碎的冰晶,道:“你若与我同一年入学,必定比我强。”他本身也是天之骄子,却从不会吝啬于承认别人的优秀,哪怕这个人正在一步步打破他的记录,还要威胁到他魁首的位置。南问柳却谢绝了他的好意,道:“林师兄下次不必等我,就让我们各凭本事,如何?”
于是第二次类似的场景,林之鹤便不再等她,而南问柳进步飞快,勉勉强强能跟上他的速度,不至于落后太多。
第三次,她不再吃力。
第四次,她终于险胜过林之鹤一一林之鹤专精剑道,对阵道只是堪堪入门,在破阵上并不如她。
事后有人酸溜溜道:“她一介寒门出身的孤女,怎么可能赢过林少爷?不过是林少爷故意放…”
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,这话落入了南问柳耳中。南问柳眯着眼笑,正寻思要不要找个没人的地方揍他一顿,却听见林之鹤的声音突兀地插进来:“没有。”“林少爷?"那人被吓了一跳,连忙端正了态度,“……没有什么?”“我没有放水。"林之鹤道,“她赢得堂堂正正。”随着阵法被破开,血色的月光渐渐转作青白。南问柳喘着气直起身,忽觉膝上一痛,险些直挺挺栽到地上。林之鹤伸手揽住她的腰,冰灵力顺着掌心渡入经脉:“旧伤又犯了?”
“太冷了……“南问柳喃喃道,“我讨厌这鬼天气。”“等此间事了,我们就回邺都。”
无数萤火般的灵光自地脉涌出,顺着阵法纹路游向城池每个角落。正欲扑上来的尸槐僵在原地,缠绕周身的怨气如退潮般消散,露出森森白骨。南问柳甩去剑尖腐肉,又在地上擦了擦,正要开口,手腕忽然被林之鹤扣住。
玄衣广袖擦着她耳畔掠过,霜色剑气凝成冰盾,精准挡住自檐角射来的暗箭。
“破阵的动静太大。”他将她往身后带了半步,“有人坐不住了。”上方飘来女子的笑声。江浸月坐在树梢,一只手拖着下巴,慢悠悠晃着双腿,闲适得像是出来郊游一样。
她歪了歪头,玫红色的瞳孔亮得妖异:“我说怎么在梧州没见到两位呢……果然是来了这里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