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7章归去来兮(三)
卯时的晨钟穿透九重宫阙,朱红宫门次第洞开。百官鱼贯而入,朱红色的官服被晓光映得发亮。
南景朝堂上并无男女的区别,以前也有女帝的先例,选拔官员更多是看出身,看家世,看修为。
南问柳没有官职,一袭素衣立在百官之中,显得格格不入。她没有刻意隐瞒容貌,反正她的真实身份早就在学宫里人尽皆知了,这些老狐狸们肯定也收到了消息。所以她只是刻意收敛了气息,让旁人一时间注意不到自己。惊鸿剑早在进入皇城的时候就上交了,此刻腰间空空荡荡,她一时间还适应不来。
沈珮站在她旁边,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:“都安排好了,先告周慕言之事,再引出殷州旧案,公主殿下也会帮忙作证。”“容汐?"南问柳侧过脸,“我以为她专心学业,对朝堂上的事不感兴趣呢。”沈珮笑了笑:“她明年就从学宫毕业了,早晚要接触这些东西的。”不过……连皇帝本人都是傀儡,一个没有实权的公主殿下贸然踏入朝堂,只怕更不容易。
“公主殿下很有心气,“沈珮又道,“说句大逆不道的话,她比陛下强。”南问柳低声:“这么敢说,你不要命啦?”后方忽然传来一阵骚动。
百官队列忽然如潮水般向两侧分开,林之鹤没穿官府,依然是玄衣鹤纹,在林家一众人的簇拥下,踏着汉白玉阶徐步而来,衣摆云纹被晨光镀得璀璨生辉。缀在腰间的灵岫玉玦随着步伐轻晃,分明是世家子弟的惯常装束,却生生被他穿出割裂霜雪的凌厉。
“林大少爷竟亲自来了,之前明明都是林四爷代管……”南问柳听见旁边有人道,“上回见着这位,还是春闱殿试做监审官。”一一前天提过的学宫十几位毕业生,便是这次殿试招进来的。“听说殷州那边出了大乱子,好像跟林家有关系。”又有人压低嗓音,“这两天你要是去过云华楼,就该听过他们说书人”话音未落,旁边人突然重重咳嗽一声,先前说话的那人慌忙禁声。却见林之鹤目光淡淡扫过人群,精准地在刻意收敛气息的南问柳身上顿了下,然后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。
他面色依然有些苍白,眼尾挑起的弧度却一如既往的锋利,只是一瞥,便压得满朝文武鸦雀无声。
“不公平。”南问柳给沈珮传音,“凭什么他可以带剑上殿?”沈珮无奈:“很简单,因为禁军不敢拦他。”容汐就是在这时进来的。
少女褪去了学宫常穿的杏黄襦裙,换上九重绡纱裁就的朝服。玉笄将乌发绾得一丝不苟,眉眼沉静如潭,倒真有了几分天家的气度。只是垂在袖子里的右手紧紧攥了起来,泄露了她初次临朝的忐忑。见到南问柳与沈珮,容汐明显松了口气,连忙走到她们身后:“祭酒大人,柳夫子……
沈珮不着痕迹地捏了捏容汐的掌心,温声道:“殿下只需多看多听,若有想说的,自有旁人替您递折子。”
“陛下到一一”
南问柳抬起头。
多年不见,容衍同南问柳记忆中的模样没什么区别,依然是病殃殃的,走几步就开始咳得厉害,脸上一点血色也无。容衍扶着龙椅慢慢坐下,长长呼出一口气,未等百官行礼,他便抬起手:“众卿平身。”
当今皇权式微,连皇帝废立都在世家的一念之间,容衍这个皇帝能安安稳稳做到现在,自然不是因为他有多出色,而是因为足够听话。他自然是不敢让世家跪他的。
南问柳冷眼瞧着百官上奏。她搞不懂这些乱七八糟的派系,看他们说话也看不出个所以然,就跟看戏一样,图个热闹。户部哭穷,工部要钱,兵部喊着北境防务吃紧一一折子还没念完就被季家人打断了,说今年南方水患才是要紧。
话题很快就歪到了十万八千里外,直到沈珮戳了戳她:“是时候了。”南问柳立马上前:“臣有本奏。”
所有人的目光霎时聚到了南问柳身上。
先前因着隐匿气息的术法,她在人群中就像个隐形人一样,没有人注意到她。这次她骤然走到了众目睽睽之下,全场寂静了片刻,然后便掀起了滔天骇波“等等,我没看错吧,你是……
“不可能!南问柳明明早就…!”
有人尖叫:“鬼啊!”
然后居然晕了过去。
倒是几个位高权重的世家代表们还算镇定,他们果然早就收到了消息。南问柳哼道:“看来各位大人的心理素质还有待提高啊。”她又向前迈出一步,目光灼灼,望向龙椅上的皇帝陛下:“臣南问柳,告发林家门客周慕言通敌叛国,勾结北凌傀儡师,致使上官彬、孟冬儿两人遇害。殿内落针可闻。
林之鹤抱着臂,尚未说什么,反而是上官家的老爷子先跳了出来:“胡言乱语!我孙子明明是你杀的!”
南问柳才不惯着他,立马呛了回去:“你那宝贝孙子早就被做成傀儡了!我不杀他,难道坐视北凌人阴谋得逞?”
“那你好歹也要知会一声!我上官家的人,什么时候轮到你越俎代庖了?”“年龄大了老糊涂了就麻溜点滚,把这个地方留给脑子好使的年轻人。“南问柳冷笑,“你不去骂真正害死你孙子的张泽,不去骂幕后的江浸月,反而骂到我头上来了?说起来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