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咋了毛毛楞楞的!”
韩景元急匆匆从饭厅走出来,接过大夫人递来的手帕擦擦嘴,见周鸿学一脸慌张,咳嗽一声,“坐下来慢慢说,究竟咋了!”
“我到了刘山屯,找到刘二愣子,和他一说,您猜怎么着,那王八犊子耍无赖,抱着马腿不放,说要多收他一成租子,他就让马蹄踩死,我没搂住火……”
“你咋了你?开枪了?”
“没,我一夹马镫,刘二愣子还不松手,马蹄子踏下去,就……”
“你说你,这不是给我惹事么!”
韩景元气得一跺脚,周鸿学红着脸,“老爷您看这事咋办啊!”
“这样吧,你先出去躲两天,等事情过去了,我再派人叫你回来。”
韩景元摆摆手,“老徐,给老周拿二十块现大洋。”
“老周你也是太鲁莽了,让你吓唬吓唬,又没让你真动手……唉!”
徐继仁也抱怨两句,打开抽屉掏出一捆用红纸包的纸筒子,用大拇指掐了一下,掰成两半,递给他,“去吧!”
“谢谢老爷,谢谢管家!”
周鸿学红着脸走出门,骑上马逃之夭夭。
“老徐你看这事该咋整?”
韩景元烦躁一跺脚,徐继仁一笑,“这事可大可小,不过老爷你不能出面,你一出面,那帮佃户肯定得趁机找事,得派个合适的人过去平事。”
“派谁去?”
韩景元摆着手指头数了数,全家上下,就没几个能拿得出手的干练之才!
全是一帮满脑子高粱花子的农民!
“得派个聪明人过去……要不六子咋样?”
“六子……能行不?别整岔劈了!”
“要是整岔劈了,那也是他的事,到时候咱们把他一抓,交到县里,挨板子坐大牢是他的事,跟咱们求不相干!”
“这么整有点愧对我那兄弟……那行吧,让六子出去历练历练,马上成家立业的人了,是得学着办事了!”
韩景元冲外边喊了一嗓子,“六子过来!”
牵着枣红马,陈禹亲切问候了他们老韩家祖宗十八代!
好事轮不到我,这种烂眼子事找上我了!
等等……
小册子上不就说,要想方设法争取老百姓的支持吗?要是把这个倒霉的差事办好了,兴许真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!
有了!
陈禹眼睛一亮,双手拽着马鬃毛,一蹁腿骑到马背上,双脚一夹马肚子,“驾!”
枣红马斜了他一眼,你驾个六饼啊你驾!
马儿真跑起来,你受得了么?
“快点走啊瞅啥!驾!前进!开路!”
枣红马打了个响鼻,甩开四条大长腿,顶着茫茫月色,如风一般直奔刘山屯而去!
“哇……呕!”
等到了地方,陈禹翻身下马,蹲在地上哇哇大吐特吐!
把刚才吃的猪肉粉条白面馒头全都给颠出来了!
枣红马还贱兮兮的凑过来,用大下巴蹭蹭他的脸,以示关怀。
你不是想要快么,马儿够快的了吧!
“滚犊子!”
陈禹一把拨开马头,站起身,又干呕了三声,这才提起袖子擦擦嘴,高高举起拳头。
枣红马眯起眼,可意料中的拳头并没有落下,只是在马脖子上轻轻摩挲一下。
“虎玩意!”
枣红马哕哕叫起来。
刘山屯刘二愣子家,一卷草席卷着被战马践踏而死的男人的尸体,横倒在家门口,被秋风吹的呼呼乱抖的边缘依稀可见男人凌乱的头发。
旁边围着几个子女,头扎孝布,流着泪往泥盆里烧纸。
刘二愣子的老婆刘张氏呆愣愣坐在一边,双眼直勾勾的盯着牵马来到的陈禹,眼神空洞而恐怖,仿佛两潭深邃古井,看得陈禹脑后凉风直冒!
“我……我是韩老爷派……”
“韩老爷,韩景元!还我爹的命来!”
他话音未落,几个子女疯了似的猛扑过来,对着陈禹一顿抓挠撕扯,吓得他急忙扯起羊皮袄挡住脸,躲到枣红马身后,“听我说两句,行不行!”
“都干啥!退下!”
刘二愣子的爹刘老爷子站起来,苍老的脸上滑过一道泪痕,老年丧子之痛让他整个人又衰老了几分。
几个孙子孙女这才悻悻退回来,跪在草席子旁呜呜的哭,刘老爷子咳嗽一声,眯起眼瞅瞅陈禹,“是六子啊,你家老爷咋说的?”
“他说……”
周围前来给刘二愣子送行的刘家人也都簇拥过来,将陈禹围在正中。
陈禹看看凶神恶煞一般,仿佛下一秒就要把他撕成碎片的刘家人,他心里又把老韩家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遍!
好啊姓韩的,你家大炮手惹出了事,你自己不来摆平,拿我当棒槌!
对了刚才他咋说的,让我看着办?
既然是你让我看着办的,那好……
想到这他深吸一口气,清清嗓子,“我家老爷说了,加一成租子是他的不对,从现在起,多加的一成租子取消了,还是按照往年的规矩来!”
现场出现了一阵骚动,每个人脸上都闪过惊喜、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