开眼,看到床边站着的人,浑身血液都凝固起来。
楚宁安换了身绣金的黑袍,饶有兴致的打量着他,他的事显然办的很顺利,一向高高在上的冷淡面孔都带上笑意,唇角勾起。
江迟暮抱紧被子,不动声色道:“不知仙君近日遇见何等喜事,不如说给我听听?”
他扬眉,“既然你如此聪明,不如猜猜喜事为何?”
江迟暮面无表情的与他对视,脸上渐渐苍白起来,他虽然不敢确信,可也能感觉出笼罩在自己身上的杀意,这人的喜事,莫不是要宰了自己吧?
“看来你已猜出来了。”
那人似乎很享受江迟暮脸色苍白的样子,缓缓俯下身,打量着他的眼睛。
瑰丽又璀璨,灵光熠熠,这个种子看起来生长的很好,甚至比他想象中还好,这大概也因为自己附身的人曾不要命的给了他大部分自己的血脉。
他眯起眼睛,血瞳深处有浅金色的经文闪过,“你与吾的一位故人很像,吾与故人已有多年未见,想来倒十分怀念。”
江迟暮垂眸道:“我瞧着仙人看我的眼神,倒是不像怀念。”
反而是胜利者的轻蔑与畅快,这故人怕是早被他杀了。
那人似乎被逗乐了,抓起江迟暮的下巴,让他的眼睛暴露在光下。
“吾此时才发现,你与他像的不止一点,可惜此时才发现,倒是失了不少乐趣。”他细细看着江迟暮的眸子,指尖在眼周摸索,似乎十分想要亲自将那双碧眼取出来。
江迟暮敏锐的察觉到他语气的遗憾,“仙君看样子十分可惜,看来我却实没多久可活了。”
那人眯起眼,“如你所言,真是可惜,前几日忙着办事,倒是没来见见你。”
“既然死到临头,不如仙君让我死个明白?”
那人挑眉看着他,“你为何没有哭着求饶,说不定吾能让你多活些时候。”
江迟暮冷眼看他,“仙君既然说了要杀我,索性都是死,与此白白拖延时间,不如问问真相,也能当个明白鬼。”
他笑了笑,“已许久无人与吾如此说话了,真是大胆。”
虽然这么说着,可江迟暮却感觉到身上的杀意淡了些。
他放开江迟暮,目光飘向窗外,“你既然已知道了那么多,那关于天上这些魇,你怎么看?”
话题又被引向了魇,江迟暮目光凝重了些,“有人告诉我这是玄枵人的怨气,随时都会失控,肆虐人间。”
楚宁安脸上有种尽在掌握的高高在上,“是也不是。”
“他们是怨,也是吾在百年前留下的一分变数。”
“这些凡人的怨,不过是吾手中一抹线。”
江迟暮脸色有些难看,因为楚宁安的下一句是。
“只要本君轻轻一扯,这些东西随时能为我所用。”
对百姓来说,深秋的上京与之前并无太多区别,只是天色更阴沉了些,就连白日能见到太阳的几率都大大减小,可他们已习惯了上京越来越暗淡的天色,就连谈论都甚少。
可对于天星台的青摇来说,那不断浓重的魇,就像是不断倾斜的天平,随时会将自己压垮。
此时天星台方圆几里的山都被浓魇包裹,草木皆化为一片焦炭,触目所及,万物生灵都化为枯槁,仿若地狱。
青摇静静看着眼前的一切,玉如娇小心翼翼扶着她坐在阶上,只有她知道眼前的女人的身体被魇腐蚀的多么厉害,她的寿命正如流沙消逝。
“过去多久了?”青摇看着远处的天空,轻声问。
玉如娇颤声道:“半月,可魇提前失控了……”
青摇恍惚道:“提前了啊……那孩子到现在还没做决断,看来到我出手的时候了。”
玉如娇指甲掐进掌心,恍惚又恐惧的看着她:“这些魇根本不是你能控制的……青摇,跟我走!”
青摇唇角勾起,带起一些细小纹路,唯有此时,才能看出她的年龄并不像表面那样。
一百年啊,整整一百年,岁月怎么会放过她。
她并未回答,反而轻声问:“娇娇,你从未问过与我有关的事,今日便问问吧,以后可能便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……”
玉如娇眼泪一下子涌出眼眶,呆呆的看着她。
“姐姐……”
这是她第一次用玉如娇的名字称呼她,而不是那个含义模糊的字眼,她第一次拥有了自己的名字,不是死去的青招,而是她自己,玉如娇。
青摇虚弱的抬起指尖,轻轻摸了摸她的眼角,“别哭了,我第一次见你时你便在哭,怎么最后一面还要哭。”
她碧色的瞳孔已经逐渐染上灰色,变成了掺杂暗沉的墨绿,再也不复之前清澈,此时慢慢扩散开来,像是陷入了一片悠久的回忆中。
“你这孩子太傻,也太容易信任人。一开始信任你那人面兽心的夫君,后来又要信任我这个凶残至极的恶人,等一切结束,你一定要找个温暖干净的地方重新开始,你喜欢花,便去江南吧……我听人说,那里四季如春,风都带着花香。”
玉如娇察觉到眼前人已对她的去处做了安排,脸色煞白,“我不走,我要陪着你。”
青摇轻笑了一下,“你看,都到了这时候你还是如此蠢,便如我的小妹一般蠢,错信恶人,才沦落险境。”
玉如娇哽咽道:“你不是坏人,你帮我杀了夫君,又救下了我,你是我的救命恩人。”
“没有我,你也能杀了那人,没有我,你母家也会安排人救你出去……娇娇,你不该为了我沦落烟花,也不该为了我守着一个漏影春,当时接你去江南的马车就在后门,你为何不走?”
崔娇的母族也是名门大族,怎会看着孩子含冤而死,当时她娘早就打点好了一切,可却耐不住自家孩子义无反顾的为一个舞姬进了漏影