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来。
一面用手背磨擦眼睛,一面嘴硬“他走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平安回来,如果我留下孩子的话,说不好听的,他再也回不来……那孩子也是没爸的孩子。”
流苏瞪大眼睛喊“你干什么去?”
她也不停,继续说“他走了我就当他从没有来过,他不是我未婚夫,他是陈小爷还在陈府住着和别的女人结婚了,我也没有这个孩子,以后还是各过各的。”
说得平平淡淡,佯装一副铁石心肠的样。
可字句都如铁块割刺过喉咙,没说一句嗓子就隐隐作痛,许久无法平息。
流苏从没有见过她这样,尽管她依旧说着狠话,但眉目间竟是悲痛。
她好像看出流苏不可置信的目光,便站定,平稳急促的气息后解释“我说的都是真心话。
我不靠他也能活,他没来前我活的更好,而且最近半年的生活都被他打乱了。他来我没有预料到,怀孕我也没有料到。”
流苏总觉得她在说瞎话,她怎么可能不在乎陈医生,便说“你总这样,总说些口是心非的厉害话。”
张思乔不理会,仰首眺望远处驻扎的军队帐篷和军营,又收回目光,转首看向医院。
就如此怔望良久,鼻子一阵酸胀,眼前生出一层水雾,马上仰头,想让眼眸里的泪水重新浸润到眼球上……
可眼泪只在眼眶中转了不到半圈,那眼底又涌出不少泪水,泛滥出眼眸,从眼底流下,一行又一行。
她想,那天晚上两个人甚至没什么话,草草率率的,急匆匆的,没准备,就分别了。
流苏第一次见她哭,便安慰“要不这样,你给他写信罢,信总还是能寄的。”
此时,她的态度又是三百六十度大转变,和开窍似的两眼放光。
但光转而消逝,又失落无比的说“寄到哪里?我不知道他去哪。”
“办法比困难多,多寄几封信总有一封能寄到对的地方。”
又仰首望天,今日明明是个大晴天,可她总是错觉天上有乌云压顶。
昏暗如乌鸦羽毛,好像马上要下起鹅毛大雪,把整个乌镇埋葬在战火纷飞中。
看了良久,只觉脖子酸疼咯吱咯吱响,于是又颔首低眉,“知道,我会想办法的,你陪我跑了一上午也累了,就先回家罢。”
“我不放心。”
“没事,我冷静下来了。”
“你现在这样叫我怎么信?”
她扶额叹息“那走吧,你把我送回家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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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人走在去停泊船只的石子路时,被现下的乌镇所震惊。
路边的墙根下睡了不少人,流民无数打扮如乞丐。
路过明德苑儿时里面也很是混乱,完全看不出这是个戏园子,她心头疼痛万分,不忍进去看。
来往不断的革命军排成一列,还背着□□,军靴踩在石子上嗒嗒响,骑在马上的不知是营长还是排长一类。
从前干净整洁的小镇却一夜之间变得灰尘漫天,黑色棕色甚至暗红色的硝烟漂泊在上空,把清朗无尘的蓝天染了个遍。
“镇上放了好多警报器。”流苏说。
“真的要打仗了?”她问。
“我下午去找防空洞,然后晚上告诉你。”
“我和你一起去吧。”
“你就养胎吧,段齐天不是说你胎息不稳吗?”
她霎时低下头,小心翼翼的走着每一步,生怕摔倒,还用手护着肚子,“听住在咱们明德苑儿的人们说飞机会落炸弹,每天定时定点儿。”
“好像还是上午一次下午一次,那里人们躲得都习惯了,和吃饭睡觉似的。”
“那乌镇呢?也不知道什么时候。”
“嗳……仔细听着警报罢,头几日可能要在防空洞住下。”
一听要住,她的心立刻一颤,肚子上的手又捂得紧了些。
流苏拉过船,扶她上去时,就见她脸色惨白,额头上有细细的汗珠,“怎么了?胃又恶心?”
“没有,就是担心住防空洞,里面又黑又窄,肯定人挤人,我的孩子怎么办。”她扶好座位,徐徐坐下。
“嗳……把毛巾塞进去放到肚子上面,进去以后尽量不要蹲在地上。”
看了眼有些发黑的河面,紧接着又是一阵干呕。
眼泪又从眼底一涌而下,划过脸颊,落在木船板上。
垂眼,看一小点木板湿润,“听天由命吧,能有什么好办法?你一定奇怪我现在怎么这么脆弱,我也奇怪……不瞒你说,我最近时常躲被子里偷偷哭。”
流苏闻言不语,叹息划船。
她坐在船上才仔细分析自己,很有可能这几年暴躁的脾气,都是迫不得已装出来的。
就像变色龙有保护色一样。
只不过她误以为那才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