真实的罢了。
陈乔礼来了以后让她有了依靠,使她不必隐藏自己的真性情,想哭就哭,想笑就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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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路想,流苏把她送到家门口,嘱咐几句。
她勉强扯着嘴角,道了谢。
道别后,只随便塞了几口面包就坐在餐桌上写信:
乔礼:
若你不是陈乔礼,请转交给他。南京协和医院中医科陈医生陈乔礼。
乔礼,今日去医院找你,发现你去了桐乡,或者是嘉兴镇,真不赶巧。
我怀孕了,段齐天诊断说马上两个月,既然没法当面说,那就在信里告诉你罢。
最近的身体状态很好,好得和没有孩子的时候一样,我照常好好吃饭睡觉,无聊了就看书。
所以请你放心,家里和我一切都好,你只管安心在那边工作,注意身体,注意安全。
那边比乌镇还乱,你一定要小心,炸弹砸下来可不是开玩笑的,浓烟滚滚,跑的时候也要捂住嘴巴鼻子。
你没收拾换洗衣服,就在那里多买点,薄厚都买。
早上起来记得吃饭,我知道你有不爱吃早饭的坏习惯,我不在你身边也要听话。
中午有时间就阖眼休息,不然晚上又要头痛了。晚上睡觉切记关窗户,冬天了,外面很冻。
最后强调一遍,你不要嫌唠叨,你不要自诩什么都不怕什么都能扛下来,不要逞强,累了就回家吧。
马上过年了,我在家等你回来。
若是看到务必回信。
张思乔
民国二十六年
一月四日
写完后,又照抄了七八份,一直抄到晚上六七点。
天上星辰摇曳,夜空寂寥无声如泼墨画。
屋子昏暗得只剩桌子上的台灯发出微弱暗黄的光亮。
家里冷清得没有人气,只有她独自一人写信的单薄背影。
寂寞的黑暗中隐隐传来微弱的喘息声。
把那信挨个装在信封里,写上——南京协和医院中医科陈乔礼收。
随后又披了好几件衣服,冒着寒风瑟瑟走了十几分钟。
塞到离家最远的一个信箱里。
她总觉得离家远就是离他近,会送得快些。
入夜家里更冷,但又没有好办法,只能自己烧个炉子。
于是上晒台拿新煤球,这黝黑肮脏的煤球却勾起了她心深处甜蜜的回忆。
他的声音回响在耳畔……
“没事,以后再买,实在不行洒上防腐剂,更保险些。”
“坏了几个?”
“我看看。”
抑制脑海里的场景,夹了四个煤球放在炉子里烧。
又把全身裹到被子里,手里还捧着热水。
水一下肚,就觉有一股暖流顺着胸口沉到肚子底,随后那暖意漫布全身,很舒服。
思绪不听话,她又想起来……
那时刚入冬,天不很冷。
但他执意拿了一个炉子上来,还专门放在离床头不远的地方。
她正睡着,就觉得热,于是一把挣开被子“好热啊,我不要炉子。”
“我睡外面,它离我近,我还没说热呢。”
“那你把炉子拿走啊。”
“入冬要保暖,你还想和前几日一样手脚发凉吗?就算你想我可不想。”
她盘膝而坐,手握住脚腕,“你是怕我再把脚放到你腿上吧”
他坐在床上,身体微微后仰,侧首沉声一笑,“对啊,我每天晚上都被迫给你暖脚,一开始还以为是什么东西呢怎么这么凉。”
“你才是东西!”
她拿起枕头就朝他打去,没想到竟然被他抓住了。
枕头就这样被两方僵持的拽扯着。
“下次换个东西打,枕头已经对我不管用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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啪嗒啪嗒——啪嗒啪嗒,外面不知道是什么声音,打断了美好的回忆……
这声音不大不小,还有回音,应该是从很远地方传来的。
从来没有听过,只觉得害怕,于是猛然躺下用被子蒙住耳朵。
后来那声音时有时无,不知何时才睡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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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乔礼一行人到桐乡后,在市政府安排的酒店住下已经是晚上十二点。
进自己房间后就觉得头晕气短,饿得前胸贴后背。
在包里一顿乱翻,也没有发现一个能吃的,只好轻叹着脱了外套。
鞋也不脱就猛地扎在床上,看着惨白的天花板感叹“如果她在就好了。”
念叨着,不即便昏昏沉沉睡去。
她猜得没错,他果然没有关窗,晚上被冻醒时才关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