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了他,也堵不住悠悠之口。我只想早日见到他,带他回家。”
哽咽声隐约传来,谢晏迟不由垂眸,怔愣片刻。
楚清和,成信侯府嫡幼子,朝华长公主嫡亲外孙,身负大黎皇室血脉,深受陛下宠爱。年初京城偶遇,未满十八的少年神采飞扬,肆意洒脱。而现在,大黎朝最年轻的小将军命丧沙场,满身污名。
世事变化无常,着实令人唏嘘。
轩窗外,金乌西沉。
谢晏昭迟迟等不到兄长回应,心中愈加悲戚。他咬紧牙关,用力一擦眼角,起身走到案前。
谢晏迟诧异看去,只见少年撩起衣袍一角,猛然跪倒在地。
“阿兄,求你让我出城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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凄冷月光下,景州城北灯盏尽灭,万籁俱寂;只清水巷里,隐有点点烛光,细细絮语。
书房内,苏半锦悄声靠近长桌,小心翼翼搁下一只粗瓷碗,随后跳着脚用烫红的手指捏住冰凉耳垂。
苏辕听到动静,从堆起的书稿前抬首。他瞥了眼满当当的瓷碗,暗暗将其推向桌沿,恍若无事道:“阿锦,有春居那儿,今日情况如何?”
苏半锦眼珠子一转,搓搓指尖,将碗又推回去:“师父,您问的是台上,还是台下?”
话语间,她身上的鸦青长衫尚未换下,面上的牙色妆粉也未洗去,娇俏嗓音衬着男子装扮,有种说不出的滑稽。
苏辕将将翘起胡须,随即又肃起脸,用炭笔点了点桌上一沓麻纸。
苏半锦连忙敛容正姿,老实交代。
“师父,李继先今日如期而至,我在台上观他反应尚可,后续计划大约能顺利进行。只是——”
她停顿一瞬,偷瞄起老者神情,继续道:
“师兄突然传讯,我下台后直奔三楼暗阁,未曾与李继先搭话。”
苏辕眉毛一跳,捋起长须沉默不语。
他这大徒弟一向忙得很,甚少搭理有春居之事。自京城返回景州后,这小子更是连日不见人影。这次为何主动找了过去?
苏辕自个儿想不明白,干脆松开胡须,又伏首案前,手中炭笔继续在纸上勾画不停,“李继先之事,可日后再议。倒是你师兄,今日怎么去了有春居?”
苏半锦见师父继续动笔,舒了口气。
摇曳烛光下,她从怀里摸出拇指大小的精巧瓷瓶,抠抠搜搜倒出一滴透明药液,嬉皮笑脸道:
“苏小先生今日首次登台,他许是想一睹我的傲人风采。”
“他近日连清水巷都不来,哪还有空听你说书?”
“那就是师兄神机妙算,知道我身揣破云军令牌。”
苏辕倏地停笔,诧异望向身旁挤眉弄眼的小徒弟。
昨日清晨,福善堂的小童阿升神秘兮兮钻进清水巷,从怀里掏出个乌漆嘛黑的物件,说是捡到了仙法秘籍。小徒弟一边嗤之以鼻,一边将物件洗净,最后发现那半个巴掌大的玩意儿竟是一枚破云军令牌。
追问之下,阿升道出令牌由来。原来,小童与祖父在醉仙山下捡柴时,发现一位断气的流民。祖孙俩见那人形状可怜,不忍其曝尸荒野,便将其就地掩埋。至于令牌,便是那时所获。
破云军是大黎皇帝直属军队,数年来,一直都驻扎在京城周边。三个月前,成信侯府三公子楚清和倒是奉皇命率领五千破云军去了闵州。但大徒弟前几日传来消息说,闵州五千破云军全部阵亡。
如今,闵州破云军回不来,京城的又出不去,这令牌突然出现在景州城外的一具尸首身上,岂不怪哉?
只是,北境那边断了联系,大徒弟此前又在城南闭门不出,令牌来源一时无从查起。
他惯常守不住财物,再加上这两日身体不适,便先将令牌交给小徒弟保管。本打算等大徒弟回府,再行商议,哪知这小子自己找了过去。
“那你把令牌给你师兄了?”
“当然!”
苏半锦昂起头,回答得斩钉截铁。
苏辕骤然愣住。
破云令由玄星石所铸,此物开采不易,每年产量甚少,在大黎算得上是精贵物资。那半个巴掌大的令牌少说也有二两,这爱财如命的丫头居然能主动将其交出去,看来是真长大了。
想到这儿,他倍感欣慰,一捋胡须,接着奋笔疾书。
苏半锦咧着嘴,费力揭下脖颈处贴着的胶皮,随后又从怀里又掏出一方小巧木匣,仔细将皮子收进去。
她昨日好不容易将阿升捡到的破云令哄到手。本以为能借此赚上一笔,没想到这玩意儿既锤不烂,也熔不掉。虽说玄星石价比黄金,但它顶着“破雲”二字,也就成了个不能出手的废物疙瘩。
既然不能换银子,她干脆将烫手山芋丢给师兄。正好也借着主动上交令牌之名,多支些月钱。不料师兄精明得很,一眼就看到令牌边角上的细微斫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