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天子收到灵武县的军情时，范明友给霍光的密信也送入了大将军府中。
此时，霍光正在后宅正堂里和霍显用晚膳，自从霍成君进宫之后，一起用膳的就只剩下他们夫妻两人了，难免冷清。
所以一应吃食都很简单。
还没等霍光将手中的碗筷放下，陈万年就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。
因为跑得太着急，陈万年绊在了高高门槛上，重重地摔了一跤。
而手中的传信筒则“咕噜咕噜”地滚到了霍光的案前。
霍光非常不悦，陈万年虽然做事谨小慎微，但是实在太沉不住气了。
“慌什么，这幅模样成何体统！？”霍光呵斥道。
“大、大将军，这是范明友将军派人送来的密信！”
陈万年顾不得自己膝盖上的疼痛，连忙爬了起来，将传信筒捡起来交到了霍光的手上。
出征之前，霍光因为霍禹勾连匈奴人的事情，曾经与之发生过一次争执。
只看到了一面，忽视了另一面——福祸相依的道理，被上了年纪的霍光抛到了脑后。
“诺！”两人连忙各自行事去了。
陈万年不敢再迟疑，连滚带爬地跑出了正当，去寻那淳于衍。
毕竟，自己是大司马大将军，是皇后的父亲，是天子的仲父和岳父，是太后的外公，有丹书铁券，有爪牙心腹——还有大功！
凭着这些，霍光能做的事情还不少。
如此看下来，这两条路都不是最好的选择。
“可此处是后宅……下官是一个外臣……恐怕会有人非议……”
尤其是又读了读那范明友派人送来的那封密信之后，就更觉得霍显留下的这条后路能走得通。
反而是一边的霍显，看着霍光神思恍惚，非常不解甚至是鄙夷。
“夫君！明友在信中到底写了什么！？夫君为何如此惊慌！？”
一时之间，渐渐恢复一点神采的霍光，又在心中纠结和犹豫了起来。
“夫人提醒得是，是老夫思虑过多了，霍家没有夫人，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田地。”霍光故作轻松说道。
“老夫明白要如何做了，夫人放心，有老夫在，这长安城的天塌不下来！”
“诺！”霍显不明所以，连忙就去捡信。
霍光心中如此想着，就再也等不及了，让霍显收走案上的残羹冷炙之后，就将传信筒拆开了。
“望大将军与我等里应外合，共行义举，兵谏天子，匡扶汉室，得伊尹周公之美名！”
如果此事发生在二十多年前，甚至十年前，霍光都不会像现在这样难以抉择。
“夫君，这千钧一发的时候，断然不可如此犹豫啊！”发丝散乱的霍显拽着霍光的衣袖，心急如焚地说道。
最初，霍光觉得有一些不可思议，甚至觉得那是无稽之谈。
如果刚才倒下的是孟班、关二和张三这样的普通人，那不管是凶还是吉，恐怕都要一两天才能缓过来。
稍有不慎，霍氏今夜恐怕就会血流成河了。
一旦霍光做下这件事情，纵使之后可让天子和太后下诏为霍光等人正名，但是他在史书上留下的那一笔就不好看了。
霍光紧闭双眼，一言不发，飞快地盘算着如今的局面。
这
范明友所部如果势如破竹，兵锋顺利抵近长安城，那天子再想当仁君，也会把霍氏一门押到城墙上去，当着范明友的面一个个砍掉他们的头。
身形娇小的霍显踮起了脚尖，凑到了霍光的耳边，用冷漠到极致的音调，将自己刚刚想出来的那条计策说了出来。
“夫人好计策，只是要苦了……”霍光叹气道。
“快！快去将淳于衍叫来！”霍显尖叫着。
对，如今还不能倒下，要尽快想办法理出一个头绪来。
可是他越往后听，却越觉得在理。
人老了就是如此，面对许多事情都会患得患失，犹豫不决。
这条路可以让霍光得利最多，但难道就真的那么容易走通吗？
范明友造反了，难道霍禹脱得掉干系吗？难道几十上百个霍家子侄脱得掉干系吗？难道自己这大将军脱得掉干系吗？
他，霍光，领尚书事，博陆侯，大司马大将军，霍去病之弟，孝武皇帝指定的辅政大臣——
她那与生俱来的为生存而钻营的本能，在这个时候完全起不了丝毫的作用。
“夫君！夫君！”侍立一旁的霍显惊慌失措，连忙扑了过来。
史书都是胜者所写的，惨死的人连名字都不配留下。
另一面，就算此路真的走通了，霍光能得利颇多，但他也会失去最看重的一样东西——名声。
“夫人，你觉得这两条路哪一条更好走一些？”霍光居然向霍显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