帮衬父亲的案子,而不是同他闲话家常。
然她思虑不周,什么礼也没有备,只剩下两分薄面,舔着脸求他。
她睁着眼睛盯着飘在茶盏上的几绺茶叶,眸子因雾气的熏蒸而湿润。
“哥哥,我本不想叨扰你,实是无人可以帮我了。父亲虽然平日待我们严苛些,但他心地极善,不可能做出谋害大伯这种大逆不道的事。可那些狱卒贪婪得很,我三番五次恳求,他们也不许我见父亲,若哥哥有办法,千万救救他,救救我们云家。”
她越说,心底越是酸涩。到了动情处,禁不住潸然落泪,便要对孟宴宁拜下。
一双玉白的手托住她。
云冉又闻到了独属于孟宴宁身上清冽怡人的寒香。她抬首,对上的却是他静水流深的眸。
“冉冉,依你我的关系,何至如此生分?”他语气不辨喜怒,攥住她的胳膊,将她曳到圈椅坐下。云冉这才发现,他迫近自己时,身形如斯高大。
他仿佛想再做点什么,指节停在她眼角两寸的地方,微蜷了蜷,终于还是背到身后。
“伯父对我有养育之恩,我自然不会放任不管。倒是你,才进屋便拘谨得很,全然把我当外人。”
云冉一时脸热,难为情地用帕子拭了拭眼角。
“对不起,哥哥。”
她从前做了错事,也会用这般无辜的目光注视他,鼻尖还红红的。她知道,便是一肚子火,这样一望,他也不会发作了。
他果然只是盯着她。
云冉以为自己的道歉奏了效,可不知道为什么,他还是不高兴。
“哥哥……”云冉便更可怜地唤他。
孟宴宁攥着银碗,呼吸微沉。半晌,才终于恢复颜色。
“好了好了,我不曾怪你。待天色晴些,我去县衙问问,给你递消息。”
他松开她,坐回自己的座位。
屋子里再次安静,炭火炉的火星子啪的响了一声。
孟宴宁摩挲着银碗,碗中清苦的药倒映着一双讳莫如深的眼。
云冉得了他的首肯,心下不禁欢喜。她虽然见不到父亲,但知晓父亲绝不会杀人。孟宴宁出面,父亲的事情,便有转圜的余地。
她更懊悔,自己寻他寻得晚了。
但转念想想,此处是孟宅,自己一个寡妇,总归不便常来往。
家里本应有个男人主事。然她弟弟年幼,她是家里的嫡长女。她的夫君周从之又在贩香料回程时,突遇海寇袭击,坠海至今,尸骨无存。
周从之的大哥周定康去的早,大房只余一寡嫂。寡嫂的养子周邦也在年前无故失踪。宅中还有个前来投奔的表姑娘,虽聪慧伶俐,到底是个外人,不便插手此事。满打满算,两宅中便于抛头露面的,竟只有云冉一人。
不论曾经她与孟宴宁如何亲厚,如今毕竟为人妇,来往频繁,难免惹人闲话。
可孟宴宁刚说她太生分,她不知怎么启齿,下次不再登门之事。
云冉绞着手帕,想了又想,依旧无法开口。
孟宴宁似是感知她心中所想,抬眸看她,复又笑道:“我近来有事,常在春风楼宴客,冉冉若有需要,尽管那儿找我……那儿的管事拿钱办差,不会碎嘴。”
“哥哥……”云冉越发无地自容,自己什么都没说,他却想得如此周到。
孟宴宁见她满面委屈,微不可察的叹口气。
“冉冉,便是为伯父的事,也千万爱惜己身。你……清减了许多。”
云冉低头,小声道,“我省得了。”
她哪里仅仅是为了父亲之事而伤神,周从之的失踪,也叫她猝不及防。但孟宴宁不喜周从之,她也不好在他面前伤怀。
眼看时辰不早,云冉便福了福身,向他告辞。
孟宴宁颔首应下。临出门时,王管事带了包金子出来,说那是孟宴宁的意思。
孟宴宁平日在家赋闲,偶尔会赚些润笔费。他知云冉近来破费,这银子让云冉拿去周转,云冉再三推辞不过,不得不接下,心底又是感激。
孟宅内院有座高阁,三层华盖,登临阁顶,可以俯瞰荷花街街景。
刚才还咳嗽不止,仿若久病未愈的孟宴宁,此刻却面色沉寂,浑无病态地立于高阁之上,目送云冉。
王管事回来向他复命,躬身问:“二爷,堂屋那碗药可还要进用?”
他淡漠的摆摆手。
“不必,拿去倒了。”
王管事领命,他略思忖,又补充道,“仰止堂中那盏红袍,莫要处置,只送到我屋里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