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易卿拿给郁暮华一份文件:“郁老师,您看看,没什么问题的话就签字画押吧。”
郁暮华接过那份文件,眼睛扫过上面那段文字,心像是被什么揪住了一样,让他无法动弹。
他一遍又一遍地看着,一股暖流顺着他的心脏流遍全身。他眼睛一眨不眨,生怕再睁开眼发现一切都是梦境。
看着看着,到最后,他竟然有些不认识那些字了。
“郁老师,有什么问题吗?”
郁暮华回过神来:“没有。”他拿出笔,在本人确认那里签上自己的名字。
“哈哈,”易卿看着那份文件笑得十分诡异,“郁老师,签了卖身契以后您的一切可由我全权作主了。”
“嗯。”
“放心,我会对您负责的。”她眨眨眼睛。
“好。”郁暮华嗓音沙哑。
这是一张授权书,授权易卿在他手术期间全权代理他的一切事宜,包括手术方案的确认以及危急情况下的签字权。
总之,家属能做的事情她全都可以做。
她突然有种奴隶主的感觉,掌握着一个人的生死和命运。这种感觉很奇妙,像是突然获得了一种神秘的力量,让她凭空生出一种所向披靡的勇气来。
术前谈话是易卿自己去的,手术方案和之前C市医生给的差不多,切掉一部分结肠,具体切多少还要看实际情况。如果肿瘤位置不好,可能要全切,然后把小肠和盲肠直接相连。考虑到手术的复杂性,过程实施全麻。
禁食禁水12小时后郁暮华被推进了手术室。
当“手术中”这三个字亮起的时候,她有一瞬间的恍惚,仿佛回到了小时候。
小时候她在医院见过很多病人家属,他们在手术室外的样子让她印象深刻。他们中有的淡定自若,置身事外;有的坐立不安,痛哭流涕;还有的激烈争吵甚至大打出手……
医院就像是一个浓缩的人间,世间万象、众生百态尽在其中。
如今她由旁观者变成了局中人,心境也发生了改变。她开始理解“家属”这个群体,理解他们的无助和挣扎。
她记得卿思嘉曾经跟她说过一句话:医院的墙壁比教堂听过更多的祷告。这一刻,她有些明白了,尽管她是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。
时间过得很慢很慢,慢到她开始怀疑时间是否是匀速前进的,宇宙是不是发生了折叠,改变了时间的运行轨迹。
这么有哲理性的思考显然并不适合她,她又开始头痛了……
这场手术持续了近8个小时,期间护士出来过一次,就手术方案让她签字。好在有惊无险,手术很顺利。因为手术创伤过大,他刚从手术室推出来就被送进了ICU,待各项指征平稳之后再转入普通病房。
ICU一天只有半个小时的探视时间,全副武装后才能进入。易卿第一次进去的时候他还没醒,全身插满管子躺在那儿,四肢被绑在床上,仪器上显示着他身体的各项数值。此时的他很安静,安静得很不真实。
第二天她进去的时候,他已经醒了,只是还很虚弱,眼睛也只微微地睁开了一半。易卿把眼镜给他戴上,然后附在他耳边轻轻地说:“郁老师,手术很顺利。”
郁暮华的手抖了一下,他皱起眉头,似乎想挣脱捆绑。易卿把手放在他腹部的伤口上,轻轻问:“是疼吗?”
他停止了挣扎,半晌,从喉咙里艰难地发出一个字:“不……”
看着他这个样子,易卿有些于心不忍,她想了一会儿,开口说道:“郁老师,我让护士给您解开,但是您要答应我,不能乱动,好不好?”说完,她又补充了一句,“如果您同意,就眨一下眼睛。”
郁暮华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,然后重重地把眼睛闭上又睁开。易卿叫来了护士,给他把所有绳子都解开,然后又给他加了一床被子。
“郁老师,时间到了,我得走了。”她帮他掖好被角,转身离开。
郁暮华使出全身力气努力抬起手臂,可是他太虚弱了,手臂刚离开床十公分又摔了回去。
听到声音,易卿转过身来。她轻轻地握住他的手,抚摸着他手腕处被绳子勒出的红印:“郁老师,不要怕,”她朝他笑笑,“我明天再来看您。”她摘下他的眼镜,转身离去。
还是不让他看得太清楚了,容易分心。